半夜翻墙捉奸，看见媳妇光着身子跟别的男人蜷在一床被窝里，换你，你第一反应是啥？ 我反正先把刀揣兜里--可李金，1982年冬天那个晚上，只打着手电说了一个字：滚。 烟点着，水烧开，他像给牲口拌料一样吩咐桂兰："去，把锅刷干净。" 没有撕头发，没有砸锅，没有第二天拉着全村看笑话。 堂弟在窗外都替他憋屈：哥，你是当兵的，咋就怂了？
可李金心里门儿清--真把王铁捶进医院，自己解气，桂兰毁了，家也散了，年底还得回部队，留下一对半大孩子喝西北风？ 他更知道，那女人不是天生浪，是闷。 斗大的字不识半筐，丈夫常年在外，信都靠人念，棉田打药晕过去，睁眼看见王铁赤脚把她背到诊所，脚板磨得血肉模糊。 感激和寂寞混一块，像刚出锅的红薯，烫手，又舍不得扔。
所以李金把事咽了，带桂兰回部队营区，住满十五天。 白天让她看战士们出操，晚上给她读自己的家书，一句一句教她写"平安"二字。 桂兰第一次把信自己写完，抱着膝盖哭到天亮。 那边村里，王铁吓得跑河堤上蹲了半宿，以为要坐牢，结果啥风声也没有，只听说李家分田到户后，地多得忙不过来。
退伍那天，李金把行李卷往牛车上一扔，冲王铁招手：会扶犁不？来，干一天活，管两顿饭。 王铁愣是饿着肚子先把五亩玉米秆子扛完，肩膀磨秃噜皮。 第二年砖窑厂冒烟，王铁半夜偷偷往窑里添柴，生怕火候不够；第三年进京包工程，他睡工棚门口，替李金挡酒鬼、要账的、查暂住证的。 村里人笑：这俩光棍，一个敢用，一个敢拼，活该发财。
日子像红薯秧子见雨，转眼爬满地头。 两家孩子同班，开学一起交学费；两房媳妇坐月子，鸡蛋轮流送。 过年碰杯，李金还是那句老话：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在我这儿，天塌了先压我，谁也别撕破脸。 一句话，把几十年的恩、怨、怕、愧，全按进土里，踩实。
我听完只冒冷汗：换我，九成九砍人、离婚、跑路，三件套一个不落。 可李金告诉我，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讲算的--算孩子、算日子、算往后三十年谁还跟你一个桌上吃饭。 把敌人变成亲戚，听着像神话，其实就一条：先让自己值钱，再给别人还债的机会。 那晚如果他一拳砸下去，故事结局不过是派出所多一页纸，村里多一句笑谈。 他偏不，他要把债变成股份，把绿帽子换成安全帽，让王铁用一辈子汗水给自己打工，也给自己心安。
如今老家拆迁，两家院子换成同一栋楼门对门，钥匙通用。 桂兰在阳台种蒜苗，王铁媳妇端盆饺子过来借醋，锅里热气一扑，谁还记得四十年前那扇晃动的窗？ 男人一生最难的不是抬刀，是收刀。 李金收得漂亮--刀口朝里，自己削了自尊，却雕出一大家子热气腾腾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