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电影《731》将上映全国院线,引发关注。 截至9月4日,上映前两周,猫眼专业版平台上,想看人数已达430万人,画像以20岁至24岁的年轻人为主,该片已连续150多天获得想看冠军。

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在哈尔滨平房区以"给水防疫"为名,秘密进行惨无人道的细菌战研究,大肆抓捕平民进行活体实验,妄图以此扭转败局。《731》影片立足真实历史,通过平民视角揭露日军反人类暴行,展现绝境下国人不屈的反抗精神,不忘历史、捍卫和平。

影片上映前,九派新闻前往北京,在导演赵林山家中进行专访,他的书架、工作桌上摆放着一些史料,是日军侵华期间,日本特派记者跟随侵华路线拍摄的战地新闻、战地图片。"它珍贵在哪里呢?我现在展示的仅仅是一部分,整个日本侵略我们的过程,都有战地记者来拍摄。一期不落,我都已经把它收集到位。"赵林山介绍道。

赵林山是东北人,他很期待电影的上映,但他也表示,即便影片上映、下线,他再拍其他影片,自己大概也无法从中走出来。

赵林山(中)推介《731》。图/《731》电影官方微博

"我觉得我不会走出来,我要在731索证这条路上继续尽我的绵薄之力,我要用我的一生去配合,在731取证这条路上走下去。"赵林山说。

以下是九派新闻和赵林山的对话。

【1】决定要做电影时有很多怕,我觉得要有胆量把这件事做下去

九派新闻:面对如此沉重的题材,创作初期会不会有压力?

赵林山:决定要做这部电影、要把731事件揭露出来的时候,我有很多怕,怕自己拍不好,但是很多人鼓励我,我觉得我首先要有胆量把这件事情做下去。

整个过程,包括取证、剧本、拍摄等,到今天为止已经11年。这部电影能够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的契机下推出来,我觉得对我们这一段工作、对731的遇难者是极大的安慰。

九派新闻:这11年来的历程是怎样的?

赵林山:我可以用两个字回答,"压力"。因为这件事情很难实现。可想而知,这段历史不同于其它侵略下的罪行,它对于中国乃至世界来说,都是反人类、反伦理的,是无法描述的战争下的罪行。

我们想,日本军国主义一定会压制、阻止这一事件被曝光。在这样强烈压力下,我们能够走到今天,充分体现我们的民族和文化自信。我们觉得能够让这束光破石而出,是整个国家和人民的力量。

九派新闻:创作期间,你改过多少次剧本?遇到过什么样的困难?

赵林山:现在没法形容是第几稿。剧本在每一个阶段、每一个层次的变化,在我仓库里边都有纸质记录,堆积如山。它们不单单是剧本,就是摆在我面前的史料。

我用6年时间从日本陆续收集大量史实证据,不断地进行提炼再创作。我看到的比我们提炼到电影中的要多不知多少倍。但电影时间有限,在有限时间里,我们如何把庞大的日本人的罪行点对点提炼出来,搬到荧幕上?

我作为一个70后导演,有义务完成70后导演的责任,把这个故事讲下去,不断地把这个故事讲给我们的后辈听。

海报。图/《731》电影官方微博

九派新闻:因为影片不可避免地会展现出731部队的暴行,你是否曾因为过度痛苦暂停创作?

赵林山:我这人相对来说比较敏感。有一种心理的支撑,比方说当我们翻着这么脆弱的历史证据的时候,甚至有时候手上稍稍一使劲,有可能这张纸就碎了。但是这张脆弱的纸上记录的历史是真实的,是血腥的,往往让你觉得一时在情感上有时候是受不了的,你需要时间去消化。

【2】没有一个演员读完剧本情绪是好的

九派新闻:在电影实际拍摄过程中,你会要求演员做哪些前置工作?

赵林山:作为导演,我比较提倡演员在围读剧本的时候就把各自的问题提出来,在前期把问题解决。我们在片场的时候其实很少交流,我唯一的交流是,每天早晨,王志文老师、姜武老师他们来化妆时,我会到每个人化妆室里面坐一会儿,聊聊家常。

九派新闻:可以说一说演员们在片场拍摄的细节吗?

赵林山:王志文老师的台词特别棒,我每次看片、剪辑的时候,深受他的台词感染。李乃文老师这次台词相对较少,更多是情绪的传递与表达。我们有一次采访,他开玩笑说给王永章(电影角色名,姜武饰演)加了不少台词,而且又是俄语,又是日语,又是朝鲜语。其实台词少对于演员表演是很难的,我觉得乃文的每个细节、动作都拿捏得很到位,他真正走入了那个角色的内心。

我跟他说,"虽然你台词不多,但我觉得你是共情的制造者。每每在你那一块儿,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还有孙茜老师,我们收工后,所有场子、灯全部关掉,她就把自己关在特设监狱里面,"我就要感受,我不能让自己快乐。我要找那个精神的精髓。"

围读剧本的时候,演员们没有一个人读完情绪是好的。拍摄的时候,我就像一个大家长,一个调解员,协助他们从当时的情绪中走出来。平时大家都是鸦雀无声,我们听到的都是灯的声音、器材的声音,我觉得这是骨子里的敬畏。

海报。图/《731》电影官方微博

九派新闻:你们在片场拍戏的时候,会因为巨大的情感冲击而哭泣吗?

赵林山:我有时候会掉泪。比如拍一场戏,姜武老师和林子烨在好多细节上完成得挺好,我也流着泪拍完。但是因为导演工作间里面有很多人,我不想让大家看到我流泪,所以一般都是擦拭完之后,伸个懒腰。在很释然的情况下,转过去给大家说"这场戏不错",每天都有这样的状态。

【3】杀青那天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九派新闻:电影杀青时是什么感受?

赵林山:杀青那天没有什么可以表达,就是流泪,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早晨从住处出来上车之后那一刻,我无法控制我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我特别想掩饰,不想让大家看到。有敬畏,也有心酸,也觉得在那样一个过程中,我离我的许诺又近了一步。

九派新闻:关于这部电影,有没有什么遗憾的地方?

赵林山:没有遗憾,只要我拍了这部电影,大家能够通过这部电影记住,我觉得我们所有人就都没有遗憾。

九派新闻:电影上映那几天可能会做什么?

赵林山:其实我想我有可能关机,有可能要大睡几天。我觉得我应该是静下来在思考。

《731》虽然上映了,但是"731"永远不会消失,甚至我们为"731"在这条路上做的事情也永远不会停,也欢迎大家有机会去731部队罪证陈列馆。进去的时候,也进入731电影拍摄陈列馆,其他电影,包括这些史料未来都会在馆里展出,填补馆里在索证链条上的一些缺失,也很有纪念和教育意义。

海报。图/《731》电影官方微博

九派新闻:之前也有导演拍摄731事件的其他题材电影,会担心观众比较吗?

赵林山:我呼吁更多人来触碰这个题材。因为731的故事仅仅拍出了一部分,还有很多事件需要让大家知道,需要更多人加入,接过这个接力棒,这是我希望的。希望更多人能够多拍"731",多拍我们在二战历史过程当受压迫、反抗的一系列事件,让我们的下一代知道这些,一代代传下去,直至人类的尽头。

九派新闻:拍摄这部电影对你有什么影响?

赵林山:我觉得我长这么大,做了一个最正确的事。希望未来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是一种心境吧,我觉得活着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去描述那样的感觉。

九派新闻:对于想要创造和维护的东西,是否更坚定了?

赵林山:我觉得只要活着就要拍下去,要拍自己想拍的东西。坚持自己的两大理念,能够创造出更多的有意义的作品。

通过拍摄这部电影,我更坚定了。这件事情不好做,那就要有筋骨、脊梁撑下去。而且既然决定要做这件事情,你就有责任,要有能力把它做出来、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