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翁诗杰】

在当前多边主义备受考验之际，2025年5月下旬，在吉隆坡举行的中国-东盟-海合会三方峰会可谓是一场及时雨。不仅在关税当头、逆全球化日趋抬头的背景下，仍然坚毅地竖起多边主义的大旗，同时在坚持东盟"包容性与可持续性"的前提下，彰显其经济韧性，进一步将自由贸易的框架往外延伸，跨出传统的亚太区域范畴。

从时宜性的角度来衡量，这无疑提振了全球一体化框架下多边合作日趋萎靡的士气，并为以世界贸易组织为轴心的自由贸易体系发出强音的认可。

对涵盖东南亚十国的东盟来说，中国既是其最大的贸易伙伴，也是全面战略伙伴。这些年来，双边的自由贸易协定已走深走实，落实了第三升级版，正往高质量水平进发。而东盟与"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简称"海合会"，GCC）的峰会对接，则始于2023年。2024年是东盟与海合会构建合作框架的开局之年，它为双边的多维合作掀开了帷幕。

与此同时，此次峰会也为同步推进三大变革性发展战略，即中国的共建"一带一路"倡议、《东盟互联互通总体规划2025》、海合会"2030愿景"提供了一个联动的发展平台与契机。这三方结合在一起的规模与实力，无疑正在重塑全球的经济态势。

东盟-中国-海合会峰会与会领导人合影

涵盖东南亚10国的东盟是制造业中心，同时是拥有6.7亿人口的新兴消费市场。由西亚海湾国家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阿曼、巴林、卡塔尔、科威特和沙特阿拉伯组成的海合会，则是坐拥庞大能源储备及主权财富基金的富裕经济体，正在迅速实现经济多元化。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具备无可比拟的全产业链工业产能和技术创新优势。整体而言，这是互补性的强强联手。以其高达24.87万亿美元的经济总量，这三方联盟的实力绝对不亚于《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欧洲经济区（Eoropean Economic Area）或《美墨加协定》（USMCA）。

马来西亚作为今年东盟的轮值主席国，巧用心思统请中国与海合会赴会，对东盟-中国合作体来说，实则是一次大胆的域外扩展。若说其西进战略布局是间接给"一带一路"倡议画龙点睛，并不为过。除了深化"一带一路"的"五通"，并增强其跨域供应链韧性，更重要的是，它也为中国与东盟铸就了"能源安全"链条，串连了多个西亚海湾地区生产油气的沿线节点国，为从西亚出发至中国口岸的海上油气运输线提供充足的补给。  

从马来西亚自身视角而言，此次峰会的召开，安排在马来西亚与中国建交纪念日之前，是巧合还是刻意并不重要。关键是它对中马关系的提升，无疑是最佳的献礼。此次安排堪称是继1991年，马来西亚以东盟轮值主席国身份首次邀请中国参加东盟外长会议后的另一项创举。当年马方的主动"破冰"，铺垫了中国与东盟的对话伙伴关系，更为日后双边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埋下伏笔。

显而易见的，马来西亚在经营对华关系上，始终不忘在关键时刻释放善意。然而，这并不等同西方媒体所描绘的"选边站队"或向中方倾斜。事实上，这种源自零和思维与具有偏见的论述，蓄意偏盲于存在的客观事实--即：美国依然是马来西亚乃至东盟的外资主要来源国。马来西亚向来均等重视与中美等国的经贸关系，但在外交关系上一以贯之保持其鲜明的自主性。美方没有必要无限上纲，视之为"反美"的进军号。相反的，作为曾经全球自由贸易体系的立规者和守护方，美国更应以强大的自信与度量来看待任何相向而行，共为守护多边主义的倡议。

就以东盟为例，中美两国同为东盟的全面战略伙伴，各有广袤的空间可供引领合作伙伴为多边合作开拓新格局。2022年，美国拜登总统创建的"印太经济框架"，东盟成员国除了缅甸、柬埔寨和老挝三国未受邀参与，其余7国都一概应邀参与。这充分证明东盟不选边站队的立场，既拥抱"一带一路"，也不抗拒"印太经济框架"。

然而，时至2024年2月，当"印太经济框架"的首个协议--"供应链协议"正式生效时，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却只是一个排他性强、不见替代供应链的协议。美方剑指中国，毫不讳言要其伙伴国不得过度仰赖中国的供应链；可实质的方案却只落个应对危机的通报机制，口惠而实不至。

与之形成强烈对照的是，近日刚出台的"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协定"3.0版（CAFTA 3.0）正整装待发。在"可持续发展"的主轴下，数字经济与绿能发展更是双边发力深耕的新抓手，可以预见的是双边的商贸将稳步迈向高质量的发展。

随着数字经济在东盟地区的日趋普及，其发展潜能不断被看好，预计到2030年，产值将达到一万亿美元。与此同时，绿能发展下的新能源汽车、光伏板、新能源汽车电池等产业领域，也为若干东盟国家开拓了绿色投资的新机遇。东南亚的关键矿产开采成为了吸引绿色投资的新宠。按东盟的统计预测，到了2050年，绿能发展将给东盟带来3万亿至5.3万亿美元的GDP增值。

这个新登场的经济发展引擎，叠加自贸区协定条款的持续优化，如保护消费人权益与竞争条款等，为整个中国与东盟十国带来的是期待中的获得感，而非由无序关税引发的焦虑和不确定性。这正是当前中国与东盟合作体可赖以吸引海合会成员国的底气。

纵观此次的三方峰会，一方面它启动了全球南方国家合作的新契机；另一方面，从"一带一路"互联互通的视角观之，它着实为代表不同经济利益的区域组织整合开了个先河。

值得期待的是，这个新组合的落实与推进，假若可以充分发挥其互补性，不难蜕变成另一个《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为中国东盟合作体的西进延伸添砖加瓦。这对推进全球的多边主义，实现包容与可持续性发展的经济一体化，绝对是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