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求求您了，就让我看一眼试卷，就一眼！"
我握着电话，声音都在颤抖。
"王总，这事风险很大，按规定是不能让家长看原始试卷的。"
电话那头的张主任为难地说。
"我儿子考了689分，北大线是689.5分，就差0.5分啊！肯定是阅卷有问题！"
我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
三天后，当我在阅卷中心看到儿子数学试卷上那两个小小的字时，眼泪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
01
我叫王建军，今年45岁，是这个城市一家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
很多人都说我是成功人士，在这个三线小城市有房有车，事业有成。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切来得有多不容易。
我出生在距离市区80公里的一个小山村，家里穷得叮当响。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体弱多病，我还有个弟弟和妹妹。从小我就知道，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可是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
1995年高考，我考了598分，距离当年的重点大学录取线只差2分。
那两分，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最终我只能上了一个普通大专，学建筑工程。
毕业后，我在建筑工地上摸爬滚打了十多年，从最底层的施工员做到现在的项目经理。
每一步都走得艰辛，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
2005年，我28岁的时候娶了现在的妻子刘美华。
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从来不嫌弃我的出身。2006年，我们的儿子王浩宇出生了。
从儿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我就暗自发誓：绝不能让他走我的老路，一定要让他考上最好的大学，过上最好的生活。
王浩宇从小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3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教他识字，5岁开始学奥数，6岁学英语。别人家的孩子在玩泥巴的时候，我儿子已经在背唐诗三百首了。
"建军，孩子还这么小，别给他太大压力。"妻子有时候会劝我。
"压力？什么叫压力？"
我瞪着眼睛说，"我小时候想学都没条件学，现在有条件了，不学不是浪费吗？"
妻子被我说得无话可说，只能在一旁默默心疼儿子。
上小学后，我给王浩宇报了数学班、英语班、作文班、钢琴班。每个周末都排得满满当当，从早上8点到晚上6点，比大人上班还累。
"爸爸，我能不能不去钢琴班了？我想和同学们去公园玩。"有一次，8岁的王浩宇怯生生地问我。
"玩？玩有什么用？"
我严厉地说，"你看看隔壁张叔叔家的儿子，比你大两岁，钢琴都过八级了。你要是不努力，将来怎么考清华北大？"
王浩宇低下了头，再也没有提过要去玩的事。
王浩宇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小学六年，他的成绩始终是年级第一。各种奖状贴满了我们家的墙，每次家长会我都是最骄傲的那个。
"王浩宇爸爸，你教育孩子真有一套啊！"其他家长羡慕地对我说。
"哪里哪里，主要是孩子自己争气。"我表面谦虚，心里却乐开了花。
进入初中后，竞争更加激烈了。我又给王浩宇报了物理班、化学班，还请了一对一的家教。
每天晚上，别人家都在看电视的时候，我们家的灯总是亮到最晚。
"爸，我有点累。"初二的时候，王浩宇跟我说过一次。
"累？男子汉怕什么累？"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累一点，将来就轻松了。你要记住，我们家就指望你了。"
王浩宇点点头，继续埋头做题。
中考的时候，王浩宇考了全市第三名，顺利进入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觉，逢人就说我儿子有多优秀。
高中三年更加关键。
我把王浩宇送进了最好的班级，找了最好的老师。每个月的补课费就要五六千，但我咬牙坚持。
"建军，咱们家的存款都快花光了。"妻子有些担心。
"钱没了可以再赚，孩子的前途错过了就没有了。"我坚决地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上学。"
为了给儿子更好的学习条件，我把原来的两室一厅卖掉，贷款买了个三室一厅，专门给王浩宇做了个书房。
书房里有最好的书桌、最好的台灯、最好的空调，还有一整面墙的书柜。
王浩宇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基本都在年级前十名。
高二的时候，班主任李老师跟我说："王浩宇这孩子很有潜力，如果保持下去，考清华北大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话，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清华北大！那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从那以后，我对王浩宇的要求更加严格了。每天晚上我都要检查他的作业，周末更是不允许他有任何娱乐活动。
"同学们都在讨论最新的电影，我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王浩宇有一次无意中说了这么一句。
"那些都是浪费时间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我不以为然，"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王浩宇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我没有注意到的失落。
进入高三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我每天早上6点准时起床，给王浩宇准备营养早餐。核桃、牛奶、鸡蛋，据说对大脑好的食物我都买最贵的。
"爸，其实我在学校食堂吃也挺好的。"王浩宇说。
"那怎么行？关键时刻怎么能马虎？"
我摆摆手，"营养跟不上，怎么能有精力学习？"
每次模拟考试，我都比王浩宇还紧张。
成绩一出来，我第一时间就要看。如果考得好，我会奖励他；如果考得不理想，我会跟他一起分析原因，找出问题所在。
"这次数学错了两道选择题，都是粗心导致的。"我指着试卷说，"高考的时候可不能再犯这种错误。"
"我知道，爸。"王浩宇耐心地听我唠叨。
高三下学期，各种模拟考试接踵而至。王浩宇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基本都在685分以上，按照往年的录取线，考清华是很有希望的。
"浩宇，爸爸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考上清华。"
有一天晚上，我拍着他的肩膀说，"到时候爸爸请全村的人吃饭，让他们都知道咱们老王家出了个清华生。"
王浩宇看着我，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爸，万一我考不上呢？"
"胡说什么？"我立刻瞪起了眼睛，"以你的实力，肯定能考上。别给自己泄气，要有信心。"
王浩宇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专门请了假，全程陪伴王浩宇。
每天接送，每顿饭都亲自准备，就连他用的笔芯我都要检查，确保书写流畅。
"建军，你这样会不会给孩子太大压力？"妻子悄悄问我。
"什么压力？这叫关心！"
我理直气壮地说，"高考是人生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的都是明天的考试。王浩宇倒是很平静，按时睡觉了。
"这孩子心理素质真好。"我在心里暗暗佩服。
6月7日，高考第一天。我比王浩宇起得还早，6点就开始准备早餐。
送他到考场门口，我反复叮嘱："记住，先易后难，不要在难题上纠结太久。遇到不会的题先跳过去，最后再回来做。"
"知道了，爸。"王浩宇点点头，转身走进了考场。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情复杂极了。
十八年的努力，就看这两天了。
02
高考结束后，王浩宇看起来有些沉闷。
"感觉怎么样？"我急切地问。
"还行吧，就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做完。"王浩宇有些懊恼。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没做完？扣了多少分？"
"可能得扣个十几分吧。"王浩宇说。
"十几分？"我的声音都变调了，"那不是要影响总分吗？"
"应该影响不大，其他科目发挥得还不错。"王浩宇安慰我说。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我度日如年。每天都在算分数，各种情况都考虑到了。
按照我的估算，王浩宇的总分应该在680分到690分之间，考北大应该没问题。
6月23日，成绩公布的日子。我早上5点就醒了，一直等到上午10点，查分系统才开放。
"浩宇，快查分数！"我比他还着急。
王浩宇打开手机，输入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点击查询。几秒钟后，成绩出来了：总分689分。
我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心情复杂极了。689分，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但是...
"北大的录取线是多少？"我急忙问。
王浩宇查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689.5分。"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查一遍！"
王浩宇又查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689分，差北大录取线0.5分。
"就差0.5分？"我感觉天塌了一样，"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王浩宇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妻子在一旁轻声安慰："689分已经很不错了，其他学校也有很多好的选择。"
"什么其他学校？"
我突然爆发了，"我们的目标一直是北大，现在你跟我说其他学校？"
"建军，你冷静一点。"妻子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怎么冷静？十八年的努力，就败在0.5分上？"
我越说越激动，"这肯定有问题，肯定是阅卷出错了！"
王浩宇抬起头看着我，眼中含着泪水："爸，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看到儿子这样，我的心更痛了。但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绝对不能。
当天下午，我就开始四处打听复查成绩的办法。我找到了王浩宇的班主任李老师。
"李老师，这个成绩复查是怎么个流程？"我急切地问。
李老师叹了口气："王建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成绩复查只能查是否有漏改、错改，不能重新评阅试卷内容。而且按照王浩宇平时的成绩，689分应该是正常发挥。"
"正常发挥？"我不服气，"他平时模拟考试都在690分以上，怎么可能只考689分？"
"高考和平时考试还是不一样的，有心理因素、环境因素等等。"
李老师耐心地解释，"而且0.5分的差距，真的很难通过复查改变。"
我不死心，又找了几个教育界的朋友，得到的答复都差不多。正常的成绩复查程序很难满足我的要求。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想到了弟弟王建华。他在市教育局工作，虽然职位不高，但多少有些人脉关系。
"哥，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弟弟听了我的想法后，连连摆手，"现在查得很严，万一出事怎么办？"
"建华，求求你了。"
我几乎是哭着求他，"浩宇就差0.5分，就0.5分啊！这可能是阅卷老师的一个疏忽，一个小错误。如果能让我看看试卷，说不定就能发现问题。"
弟弟被我的真诚打动了，犹豫了很久才说："我试试看吧，但是不能保证。"
第二天，弟弟给我打电话："哥，我找到一个人，教育局的张主任。他说可以想想办法，但是..."
"但是什么？"我急忙问。
"费用很高，而且风险很大。"弟弟压低声音说，"而且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多少钱？"我毫不犹豫地问。
"五万。"弟弟说。
五万块，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但为了儿子的前途，我咬咬牙还是答应了。
当天晚上，我约了张主任在一个偏僻的茶楼见面。张主任是个50多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很精明。
"王总，你弟弟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张主任开门见山地说，"我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但是这事确实不好办。"
"张主任，我知道给您添麻烦了。"
我诚恳地说，"但是我儿子真的很优秀，就差这0.5分，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张主任点点头："现在阅卷都是电脑扫描，人工评分，出错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你真的想看试卷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我立刻来了精神。
"阅卷中心有个朋友，可以安排你进去看一眼。但是只能看，不能拍照，不能复印，更不能对外说。"
张主任严肃地说，"而且费用不菲。"
"多少钱我都愿意出。"我坚决地说。
"五万块，一分不能少。"张主任说，"而且要先付钱，不管结果如何都不退。"
我犹豫了一下。
五万块不是小数目，这是我大半年的工资。但想到儿子的前途，想到我们家十八年的努力，我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
"还有一点。"
张主任补充道，"如果真的发现了问题，也不能通过正常渠道申诉。只能通过我们的关系内部解决，那又是另一笔费用。"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还是咬牙答应了。
回到家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她听了后大吃一惊。
"建军，你疯了吗？五万块啊！而且这种事情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妻子担心地说。
"不会被发现的，张主任说了，他们有内部关系。"
我安慰她说，"而且万一真的发现了问题，浩宇就能上清华了。这五万块花得值。"
"可是..."妻子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我打断了她的话，"为了浩宇的前途，我什么都愿意做。"
王浩宇听说了这件事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爸，算了吧。"他说，"我可以上其他学校，也有很多不错的选择。"
"其他学校？"
我瞪着眼睛说，"我们的目标一直是北大，现在怎么能退而求其次？你放心，爸爸一定帮你争取到这个机会。"
王浩宇看着我，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最后什么也没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03
三天后，张主任联系了我。
"王总，事情安排好了。明天下午2点，你到教育局后门等我。"他在电话里说，"记住，什么都不要带，手机也要留在车里。"
第二天下午，我按时到了约定地点。张主任开着一辆黑色轿车来接我。
"紧张吗？"他问我。
"有点。"我老实回答。
"放松点，就是进去看一眼。"张主任说，"但是记住，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
我们开车来到了市教育考试院。
这是一栋严肃的办公楼，门口有保安把守。张主任跟保安打了个招呼，我们顺利进入了大楼。
阅卷中心在三楼，需要刷卡才能进入。张主任带我来到一个小房间。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试卷拿来。"张主任说完就出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心跳得厉害。十几分钟后，张主任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这就是你儿子的数学试卷。"他说，"你有十分钟时间，仔细看看有没有问题。"
我接过文件袋，手都在颤抖。打开袋子，里面是王浩宇的数学试卷。我仔细地翻看每一页，检查每一道题的评分。
前面的选择题、填空题都没有问题，解答题的前几道也都评分正确。我的心越来越沉，直到翻到最后一道大题。
这道题总分20分，王浩宇只得了8分。
我仔细看了他的解答过程，确实没有做完，只完成了前面两个小问，第三个小问只写了个开头就没有了。
"看起来评分是正确的。"我失望地说。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注意到了试卷右下角的一个角落。
在那里，用很小很轻的字迹，写着两个字。
我凑近试卷，仔细辨认着那两个用铅笔轻轻写下的字。字迹很小，很浅，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当我看清这两个字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两个简单的字，却像雷电一样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的手开始颤抖，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爸爸"。
"王总，怎么了？"张主任看到我的反应，有些紧张地问。
我用颤抖的手指着试卷上的两个字，声音哽咽："这...这是我儿子写的。"
张主任凑过来看了看，疑惑地问："就两个字，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摇头，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下来。张主任不理解，但我明白，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我能想象当时的情景：考试时间快到了，最后一道大题王浩宇没有做完。
他看着空白的答题区域，心中一定充满了恐慌和绝望。在那个紧张的时刻，他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我--他的父亲。
他在试卷上写下"爸爸"两个字，这是他内心最深的呼唤。
也许是在向我道歉，为自己没能考出理想的成绩而道歉；也许是在向我求助，希望爸爸能理解他此刻的无助。
也许是在表达他对我的爱，即使在人生最重要的考试中，他想到的依然是家人。
"时间到了，王总。"张主任提醒我。
我擦了擦眼泪，依依不舍地把试卷还给了他。走出阅卷中心的时候，我的腿都是软的。
"王总，看起来确实没有评分错误。"张主任说，"不过你也别太难过，689分已经很不错了。"
我点点头，但心情比刚才更加沉重。
不是因为没有找到评分错误，而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在这场关于分数的较量中，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我儿子的感受。
回到家后，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反复回想着在阅卷中心看到的那一幕。
试卷上的"爸爸"两个字，一遍遍地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开始想象王浩宇当时的心情：时间不够了，题目做不完了，清华的梦想可能要破灭了。在那样的绝望时刻，他写下了"爸爸"。
这两个字包含了多少内容？是道歉吗？是求助吗？还是单纯的思念？
我想起了这十八年来的点点滴滴。
从王浩宇3岁开始识字，到18岁走进高考考场，我给他安排了无数的补习班，买了无数的参考书，制定了无数的学习计划。
我以为我是在为他好，为他的前途着想。
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我真的了解我的儿子吗？
我想起了他小时候想去公园玩却被我拒绝的场景，想起了他想看电影却被我训斥的情形，想起了他每天晚上埋头做作业的背影。
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那么听话，那么懂事，从来不违背我的意愿。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那不是因为他认同我的做法，而是因为他不想让我失望。
他宁愿压抑自己的天性，也要满足我的期望。
"爸爸"这两个字，也许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真正的情感流露。
在那个没有人监督、没有人要求的时刻，在面对可能的失败时，他想到的是我。
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这次不是因为分数，而是因为愧疚。
妻子推门进来，看到我的样子很是担心。
"建军，怎么了？试卷有问题吗？"她问。
我摇摇头："没有问题，评分都是正确的。"
"那你为什么哭？"妻子坐到我身边。
我把在阅卷中心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她，特别是试卷上那两个字。妻子听了也红了眼眶。
"浩宇这孩子，心里得有多委屈啊。"妻子轻声说，"这么多年来，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是我错了。"我痛苦地说，"我一直以为我是在为他好，其实我是在害他。"
妻子拍拍我的肩膀："现在明白还不晚。"
是的，现在明白还不晚。我不能再让分数绑架我们的亲情，不能再让我的期望压垮我的儿子。
当天晚上，我敲响了王浩宇房间的门。
"进来。"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推门进去，看到他正坐在书桌前发呆。桌上摊着几本大学的招生简章，都是除了清华之外的其他名校。
"浩宇，我们谈谈吧。"我坐到他床边。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中有种防备的神情："爸，如果是为了分数的事，我已经接受现实了。"
"不是为了分数。"我深吸一口气，"我想跟你道歉。"
王浩宇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
"道歉？"他疑惑地问。
"是的，为这十八年来我给你造成的压力道歉。"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今天看到了你的试卷。"
王浩宇的脸色瞬间变白："你...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你在试卷上写的那两个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爸爸'。"
王浩宇低下了头，肩膀开始颤抖。过了很久，他才开口："爸，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不，是我应该道歉。"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浩宇，你知道吗？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我哭了。不是因为分数，而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你的感受。"
王浩宇抬起头看着我，眼中满含泪水。
"这十八年来，我只关心你的成绩，只关心你能不能考上好大学，却从来没有问过你累不累，开心不开心。"
我的声音越来越哽咽，"我把我的梦想强加给了你，却忽略了你自己的想法。"
"爸..."王浩宇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了。
"让我说完。"我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这十八年来你很累，很委屈，但你从来没有抱怨过。你为了不让我失望，放弃了所有的娱乐，放弃了正常的童年。在考试的最后时刻，你想到的还是我，怕我失望，怕我伤心。"
说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浩宇，爸爸对不起你。"
王浩宇也哭了，十八年来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爸，我真的很累。"
他哭着说，"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补习班。我也想像其他同学一样去看电影，去游乐园，去和朋友们一起玩。但是我不敢说，因为我怕你失望。"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紧紧抱住了他，"是爸爸错了，是爸爸太自私了。"
父子两人抱头痛哭，十八年来的误解和隔阂在这一刻完全消除了。
"浩宇，从今天开始，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擦干眼泪，认真地说，"不管你选择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爸爸都支持你。"
王浩宇看着我，眼中闪烁着不敢置信的光芒："真的吗？"
"真的。"
我坚定地点头，"爸爸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自己的期望强加给了你。现在我明白了，你的幸福比任何成绩都重要。"
04
第二天早上，我们全家坐在一起讨论王浩宇的志愿填报问题。
"浩宇，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我问。
王浩宇想了想说："我一直对计算机比较感兴趣，北京理工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很不错，而且我的分数够了。"
"那就报北京理工大学。"我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北京理工大学比清华..."妻子想说什么，被我摆手制止了。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说，"只要是浩宇喜欢的，就是最好的选择。"
王浩宇看着我，眼中满含感激："谢谢爸爸。"
"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懂事和包容。"我说。
填完志愿后，我们一家人去看了一场电影。这是王浩宇十八年来第一次和家人一起看电影。
"爸爸，我们能经常这样吗？"王浩宇问。
"当然可以。"我笑着说，"以后我们要多一些这样的时间。"
一个月后，王浩宇收到了北京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看到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比他还高兴。
"爸爸，我被录取了！"王浩宇兴奋地说。
"恭喜你，儿子。"我紧紧抱住了他，"爸爸为你骄傲。"
这次的骄傲，不是因为他考上了名校，而是因为他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了。
王浩宇去北京上大学后，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他经常给我打电话，聊学习，聊生活，聊他交的新朋友。
"爸爸，我在学校参加了篮球社团。"有一次他在电话里兴奋地说。
"太好了，多参加一些社团活动，这样大学生活才丰富多彩。"我由衷地为他高兴。
"以前我一直想学篮球，但是没时间。"王浩宇说，"现在我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我的心中五味杂陈。如果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该多好。
大一结束后，王浩宇回家过暑假。我发现他变了很多，变得更加开朗，更加自信。
"爸爸，我要跟你说个事。"有一天晚上，他认真地对我说。
"什么事？"我问。
"我想换专业，学艺术设计。"他说，"我发现我对设计很有天赋，也很喜欢。"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反对。但现在，我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你喜欢，爸爸支持你。"
王浩宇惊喜地看着我："真的吗？"
"真的。"我笑着说，"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现在的王浩宇，学习成绩依然很好，但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兴趣和目标。
他不再是为了满足我的期望而学习，而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那张高考试卷上的"爸爸"两个字，彻底改变了我们父子的关系。
它让我明白，真正的爱不是控制和期望，而是理解和支持。
每当想起那两个字，我都会想起那个下午在阅卷中心泪流满面的自己。那眼泪洗掉了我内心的偏执和自私，让我重新认识了什么是父爱。
现在，我不再是那个只关心分数的父亲，王浩宇也不再是那个为了不让我失望而压抑自己的孩子。
我们是真正的父子，相互理解，相互支持。
这或许就是那0.5分的真正意义--它没有让王浩宇进入清华，但却让我们获得了更珍贵的东西：真正的亲情和理解。
三年后，王浩宇凭借自己的设计作品获得了全国大学生设计大赛一等奖。
当他把奖杯拿给我看的时候，我心中的自豪感比他考上清华还要强烈。
"爸爸，谢谢你让我做自己。"他说。
"不，是你教会了我什么叫真正的爱。"我说。
那两个写在试卷上的字，最终成为了我们人生中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