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王芳的手指在成绩单上颤抖，"这不可能是真的。"
"妈，你不懂，"李明轻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她无法解读的光芒，"清华北大，他们都抢着要我。"
窗外，蝉鸣如锯，割裂着这个闷热的夏日午后。王芳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站在某个她看不见边缘的深渊旁...
01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天空燥热得发白。
王芳早上五点就醒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翻身下床，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厨房里，她烧开一锅水，下了两碗面条，打了两个鸡蛋，又切了几片火腿肠。这是她每个重要日子的早餐标配，李明从小学到高中，每逢考试，她都这样准备。
水汽在狭小的厨房里升腾，模糊了窗玻璃，也模糊了她眼前的世界。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七月六日，那个被她用红笔圈起来的日子终于到来。
"明明，起床了，今天出成绩。"她站在儿子门口，轻声催促。
房间里没有动静。
"明明？"她提高了声音。
依然没有回应。
王芳推开门，看见李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个她看不懂的游戏界面。
"你昨晚又玩通宵了？"她的声音一下子拔高。
李明猛地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啊？什么？"
"今天出成绩，你忘了？"
李明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哦，知道了。"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不正常。王芳皱起眉头，但没说什么。这三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儿子的冷淡态度。自从李明上了高中，母子之间的对话就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只是她在说，他在敷衍。
"洗把脸，吃早饭，我们等下一起看成绩。"王芳转身离开，没看见李明嘴角浮起的一丝古怪笑容。
餐桌上，王芳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地吃面条，想起十年前他还是个瘦小的孩子，从小学回来，兴高采烈地跟她说要考上清华北大，要当科学家。那时她刚离婚不久，一个人带着李明，靠在副食店打工养活两人。李明的这句话，成了她支撑下去的动力。
"慢点吃，小心烫。"王芳递给他一杯凉白开。
李明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谢谢妈。"
王芳看着儿子脸上的青春痘和下巴冒出的细小胡渣，恍惚间觉得他还是那个需要她照顾的小男孩，又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陌生的大人。
"今天出成绩，你紧张吗？"王芳试探性地问。
李明嚼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能上一本就行。"王芳看着儿子疲惫的眼睛，心里一阵揪痛。她知道李明这几年学习不上心，在补习班也总是打瞌睡，月考成绩一直在班级中下游徘徊。但她始终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奇迹能在最后一刻发生。
"我知道。"李明扒完最后一口面，站起身，"我去洗漱一下。"
王芳看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她收拾好碗筷，走到客厅的电脑前，打开了查询成绩的网站。时间还早，系统显示八点才开始查询。她坐在电脑前，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裤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
七点五十八分，李明慢悠悠地走出来，靠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玩着手机，似乎对即将公布的命运毫不关心。
"马上就要出成绩了，你来看看。"王芳招呼他。
李明懒洋洋地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嗯，你查吧。"
八点整，系统开放查询。王芳颤抖着手指输入李明的考号和身份证后六位，点击查询。
网页加载了几秒，然后成绩单出现在屏幕上。
王芳的眼睛瞬间睁大，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数字。
268分。
这个数字像一把尖刀，刺进她的心脏。她知道儿子学习不好，但没想到会差到这种地步。这个分数，连专科都上不了。
"李明！"她的声音颤抖，"这是怎么回事？268分？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明探头看了一眼屏幕，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失落，反而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差不多吧，我猜也就这样。"
王芳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连专科都上不了！这些年的补习班，这些年我的辛苦，都白费了！"
李明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妈，你不懂，清华北大抢着要我。"
王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李明慢条斯理地重复，"清华北大，抢着要我。"
"你疯了吗？"王芳的声音拔高，"268分的高考成绩，连普通本科都上不了，清华北大怎么可能要你？"
李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王芳的情绪彻底爆发，"我不懂你这些年在学校是怎么混的？我不懂你为什么整天沉迷游戏？我不懂你为什么连最基本的责任心都没有？"
李明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你确实不懂。"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王芳瘫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会变成这样。更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这种时候还能说出那样荒谬的话。
清华北大，抢着要他？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02
王芳站在李明的房门外，犹豫了很久才敲门。
"明明，出来吃午饭。"她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但眼睛还是红肿的。
门内传来李明的声音，"不饿，你先吃吧。"
王芳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厨房。她机械地切菜、炒菜，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李明小学时是个懂事的孩子，学习也不差。那时候他们住在城中村的一间小平房里，条件艰苦，但李明从不抱怨。他总是早早完成作业，然后帮她整理店里的货物。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拿回来的奖状贴满了墙。
上初中后，李明渐渐变得沉默。青春期的叛逆加上父亲的缺席，让他开始对很多事情不屑一顾。成绩也从年级前十滑落到中游。但王芳没太担心，毕竟许多孩子都有这样的阶段。
真正的变化发生在高一下学期。那时候她已经攒了一些钱，搬到了这套小区的两居室。生活条件好了，她也给李明买了电脑，希望能方便他查资料学习。没想到，李明却沉迷上了网络游戏。
起初，王芳并不知情。直到有一天半夜，她起来喝水，发现李明房间的灯还亮着。推门一看，李明戴着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这么晚了还不睡？"她问。
李明被吓了一跳，赶紧关掉游戏，"我...我在看学习资料。"
王芳信了。后来才知道，那是李明第一次骗她。
从那以后，李明的成绩一落千丈。每次考试都在及格线徘徊，有时甚至不及格。王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咨询，最后砸锅卖铁给李明报了最贵的补习班。
"你只要好好学习，妈妈什么都能给你。"她记得自己是这么对李明说的。
李明当时点点头，答应得好好的。可补习班的老师没过多久就打来电话，说李明上课总是睡觉，作业也不交。
王芳端着做好的饭菜，站在餐桌前发呆。恍惚间，她听到李明的房门开了。
"妈，我饿了。"李明走出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王芳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地给他盛了一碗饭。
"今天填志愿的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王芳小心翼翼地问。
李明夹了一筷子青菜，漫不经心地说："不急，还有一周呢。"
"不急？"王芳的声音又开始颤抖，"你知道你这个分数能上什么学校吗？我们得赶紧查查，看有没有民办专科愿意要你。"
李明放下筷子，"我都说了，清华北大抢着要我，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你别胡说八道了！"王芳拍案而起，"你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还是你自己在骗我？"
李明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王芳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参加了什么传销组织？被人洗脑了？"
李明被逗笑了，"妈，你想太多了。"
"那你倒是说说，268分的高考成绩，清华北大凭什么要你？"
李明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暂时不能说。"
王芳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想起最近新闻上报道的各种高考诈骗案例，什么假借名校招生之名，诱骗考生交钱的骗局。李明该不会是被这种骗子盯上了吧？
"明明，"她放缓语气，"你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有人跟你联系，说可以帮你进清华北大？"
李明的表情变得警惕，"没有人骗我，妈，这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详情？"
"因为...因为这是机密。"李明支支吾吾地说。
王芳的心更沉了。她决定先不刺激李明，找机会了解更多情况。如果真是骗局，她一定要阻止儿子上当。
"好吧，我们先吃饭，这事以后再说。"王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饭后，李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王芳收拾完厨房，站在他的门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敲门。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高考268分 清华 骗局"。
屏幕上立刻跳出几十条相关新闻，都是关于各种高考诈骗的案例。王芳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她的儿子，很可能已经成了这些骗子的目标。
03
第二天一早，王芳出门买菜时，特意绕到了李明的高中。
校门口挂着几条横幅，庆祝今年的高考成绩。"热烈祝贺我校张小雨同学高考677分，被清华大学预录取"，"热烈祝贺我校高考再创辉煌，本科上线率达92%"......
这些横幅刺痛了王芳的眼睛。她站在校门口，看着三三两两走进校园的老师，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阿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芳转身，看到李明的班主任张老师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杯豆浆。
"张老师，"王芳勉强笑了笑，"正好想找您聊聊。"
张老师点点头，"是关于李明的事吧？我也想跟您谈谈。我们去办公室说。"
王芳跟着张老师走进校园，穿过一排排教学楼，来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几个老师在备课，张老师引她到角落的座位坐下。
"李明的成绩，您看到了吧？"张老师开门见山。
王芳点点头，眼眶又红了，"268分，连专科都上不了。"
张老师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很意外。李明虽然平时表现不是很好，但这个成绩还是太低了，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王芳抬起头。
"嗯，"张老师皱着眉头，"李明这孩子，前两年确实很不上心，课也逃，作业也不交，期中期末考试成绩也差。但最近几个月，他好像突然开窍了。"
"开窍？"王芳惊讶地问，"可他补习班的老师说他上课总是睡觉。"
张老师摇摇头，"不知道补习班的情况，但在学校，他最近几个月变得很认真。上课不再睡觉，作业也按时交，还经常留下来问我问题。我原以为他能考个四五百分，起码够上个普通本科。没想到..."
王芳更迷惑了，"那为什么会只有268分呢？"
张老师沉思片刻，"我也不清楚。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是故意的。"张老师低声说。
王芳瞪大眼睛，"故意考差？这怎么可能？为什么要这样？"
张老师摇摇头，"我也想不通。对了，李明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王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虑，"他...他说什么清华北大抢着要他。"
张老师惊讶地看着她，"什么？"
"我也觉得不可能，"王芳苦笑，"我怀疑他被什么骗子盯上了。"
张老师皱起眉头，"最近确实有不少高考诈骗的案例。李明没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他不肯说，说是什么'机密'。"王芳的声音中充满担忧。
张老师思考片刻，"王阿姨，我建议您密切关注李明的动向，看看他有没有接触什么可疑的人。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必要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教育局或者公安机关咨询。"
王芳点点头，"谢谢张老师。我会留意的。"
离开学校，王芳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市场。她机械地挑选着蔬菜水果，脑子里全是张老师的话。
李明最近几个月在学校变得认真了？这跟她了解的情况完全不符。每天晚上，李明不是在补习班就是在自己房间，说是在做作业，可她偶尔推门进去，总能看到他在玩游戏或者看视频。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突然变得认真的李明，高考却只考了268分？是故意的吗？为什么要故意考差？
带着满腹疑问，王芳回到家。推开门，她惊讶地发现李明居然在客厅里收拾东西。
"你要去哪？"王芳放下菜篮，警惕地问。
李明头也不抬，"同学叫我出去玩。"
"哪个同学？"
"王硕，我初中同学，你见过的。"李明随口回答。
王芳记得王硕，是个老实孩子，家长也是做小生意的。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不放心李明出门。
"今天不准出去，"王芳拦住李明，"我们得好好谈谈你的事。"
李明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不耐烦，"有什么好谈的？不就是高考没考好吗？"
"没考好？"王芳的声音拔高，"268分，你管这叫没考好？这是彻底完蛋了！"
李明叹了口气，"妈，我已经跟你说了，我有办法上清华北大。你就不能再等几天吗？"
"等什么？等你被骗子骗走？"王芳情绪激动，"张老师说你最近几个月在学校突然变得很认真，为什么回家还是整天玩游戏？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
李明的表情变得警惕，"你去找张老师了？"
"当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骗。"
李明放下背包，坐在沙发上，"妈，我没被骗。只是有些事情现在不方便说。过几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什么真相大白？"王芳坐到他旁边，抓住他的手，"明明，妈妈不怪你考得不好。如果你被什么人威胁了，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告诉妈妈，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李明挣脱她的手，"没人威胁我，我也没遇到麻烦。恰恰相反，我很可能即将迎来人生中最大的机遇。"
"什么机遇？"
李明摇摇头，"现在不能说。"
王芳的耐心耗尽，"李明，你是不是进了什么传销组织？还是沾上了什么不良习惯？妈妈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会原谅你，但你必须告诉我实情！"
李明站起身，表情冷漠，"你想多了。我先回房间了。"
王芳看着儿子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对他越来越陌生。这个从小在她怀里撒娇的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难以接近？
她走到李明的房门外，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说话声。李明在打电话。
"嗯，我知道了...对，他们同意了...没问题，我会准时到的......"
王芳贴在门上，努力分辨着每一个字，可惜声音太小，她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忽然，李明的声音提高了，"不行，我妈肯定不会同意的...对，她今天还去学校找我班主任了...我知道，但现在告诉她太冒险了......"
王芳心跳加速。李明到底在策划什么？为什么她不会同意？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派出所咨询，看看是否有什么高考诈骗的案例，以及该如何应对。
04
接下来的两天，王芳寸步不离地盯着李明。
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假，整天待在家里。李明起初很不适应，后来干脆也不出门了，整天窝在房间里玩游戏。但王芳注意到，他时不时会看手机，而且总是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
第三天早上，门铃响了。
王芳去开门，看到一个快递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您好，请问是李明家吗？有他的快递。"
王芳点点头，"我是他妈妈，我来签收吧。"
快递员递给她一个签收单，"这个需要本人签收，是特快专递。"
王芳正想说什么，李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来签。"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王芳身后，迅速接过签收单，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从快递员手中接过信封。
"谢谢。"李明礼貌地对快递员说，然后关上门。
王芳盯着那个信封，上面没有寄件人的信息，只有一个编号。
"这是什么？"她警惕地问。
李明把信封藏在身后，"没什么，一个朋友寄给我的东西。"
"什么朋友？寄了什么东西？"王芳伸手去抢。
李明后退一步，"妈，你能不能别这样？我都这么大了，有点隐私权行不行？"
"什么隐私不隐私的，"王芳激动地说，"你最近行为这么反常，我担心你啊！"
李明看着母亲焦急的脸，似乎有些动摇。他咬了咬嘴唇，最终说道："好吧，反正早晚都要告诉你。我们去客厅坐下。"
王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跟着李明来到客厅。
李明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他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妈，"他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这下你信了吧。"
他将那张纸递给王芳。
王芳颤抖着接过，那是一张印刷精美的通知书，上面赫然盖着"清华大学"的公章。她迅速浏览内容，发现这是一份录取通知，录取专业是"运营与管理"。
她的眼睛定格在落款处，却顿时察觉不对--
"清华大学·星辰电竞学院"。
这是什么？清华大学什么时候有了电竞学院？
王芳仔细检查这份通知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虽然印刷精美，盖章也很正规，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最关键的是，她从未听说过清华大学有电竞相关的专业。
"李明，"她抬起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明兴奋地说："妈，这就是我一直不能告诉你的秘密！我被清华大学的电竞特长生项目录取了！这是清华大学和国内顶尖电竞公司合作的项目，专门为电竞人才开设的绿色通道！"
王芳皱起眉头，"电竞特长生？清华什么时候招电竞特长生了？"
"这是今年新开的项目，全国只招五十个人。我通过了层层选拔，终于被录取了！"李明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毕业后直接进入顶尖电竞公司，年薪起步就是五十万，做得好的话，年薪百万不是梦！"
王芳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她再次检查那份通知书，发现落款单位完整名称是"清华大学·星辰电竞学院（筹）"，而联系地址却不是清华大学的校址，而是北京市某个写字楼。
"李明，"她的声音变得严肃，"你被骗了。"
李明的笑容凝固了，"什么？"
"这不是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王芳指着那个地址，"清华大学在北京市海淀区清华园，不在这个地方。而且，清华根本没有什么电竞学院。"
"你不懂，"李明急切地解释，"这是清华大学和星辰电竞公司合作办的学院，当然不在清华本部了。"
"那为什么是'筹'字？"王芳追问，"这说明这个学院还没有正式成立！"
李明有些底气不足，"这...这是因为项目刚刚启动，学院还在筹建中。但项目是真的，清华大学官方背书的！"
王芳摇摇头，"李明，你太天真了。这种骗局太多了。打着名校旗号的野鸡大学，每年都会骗很多考生和家长。"
李明的脸色变得苍白，"不...不可能，我查过资料的，这个项目是真的。"
"你查什么资料了？"
"网上啊，他们有官网，有宣传视频，还有清华教授的讲话。"
王芳叹了口气，"网站可以做假，视频也可以剪辑，这些都不是证据。"
李明坐不住了，"不会的，我跟项目负责人视频过，他们给我看了清华校园，还有办公室。"
"那也可能是在清华附近租了房子，或者就是找个理由去清华拍几张照片。"王芳越说越肯定，"明明，你被骗了。"
李明猛地站起来，"不可能！我参加了三轮面试，还去北京考察过，亲眼见到了他们的办公室和训练基地！"
王芳震惊地看着儿子，"你去过北京？什么时候？"
李明咬了咬嘴唇，"就...就上个月，我跟你说去同学家过夜的那次。"
王芳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明白了，儿子不仅被骗了，还一直在欺骗她。
"李明，你听我说，"她尽量保持冷静，"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清华大学招生办，问问有没有这个项目。如果真的有，我马上向你道歉，支持你去读这个专业。但如果没有，你必须承认自己被骗了，好吗？"
李明的表情变得犹豫，但最终他点点头，"好。"
王芳拿出手机，搜索了清华大学招生办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她简单说明了情况，询问是否有"清华大学·星辰电竞学院"这个项目。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明确表示，清华大学没有任何与电竞相关的学院或专业，也没有与任何电竞公司合作招生的项目。所有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是通过省级招办发放，不会直接邮寄给考生。
挂断电话，王芳看向李明，不需要多说什么，李明已经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答案。
"不...不可能，"李明喃喃自语，"他们骗我？"
王芳走过去，轻轻抱住儿子，"明明，没事的，妈妈不怪你。"
李明的身体开始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我被骗了这么久，还...还给他们交了两万块钱的'项目保证金'。"
王芳的心一紧，"钱是从哪来的？"
李明低下头，声音几乎听不见，"我...我偷了你的银行卡，从你的账户里转的。"
王芳这才想起来，上个月确实莫名其妙少了两万块钱。她当时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没太在意。
"李明！"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李明跪在地上，"妈，对不起，我...我以为这是个真正的机会，可以改变我的人生。我保证会还你钱的。"
王芳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既心疼又生气，既为钱感到心痛，又为儿子被骗而担忧。
"先站起来，"她最终说道，"我们得想办法把钱要回来，然后去报警。"
李明摇摇头，"没用的，合同上写着'项目保证金'一旦缴纳不予退还。而且...而且我签了保密协议，说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项目细节，否则将被取消资格并承担违约责任。"
王芳气得发抖，"什么合同？什么保密协议？这些都是骗局的一部分！他们就是怕你告诉家人，家人识破骗局，所以才让你签这些东西！"
李明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真的以为...以为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王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明明，告诉妈妈，从头到尾是怎么回事？"
李明擦了擦眼泪，缓缓道来。
原来，半年前，李明在一个游戏论坛上看到了"清华大学·星辰电竞学院"的招生广告。广告称，该项目是清华大学与星辰电竞公司合作创办的，专为电竞人才开设的特殊通道。只要通过选拔，即使高考成绩不理想，也能被清华录取，毕业后直接进入顶尖电竞公司工作。
李明一直对电竞充满热情，梦想成为职业电竞选手或者电竞解说。看到这个项目，他心动不已，立刻报了名。很快，他收到了"初选通过"的邮件，被邀请参加线上面试。
面试官自称是清华大学的老师和星辰电竞的教练，对李明的游戏水平和电竞知识给予了高度评价，说他"很有潜力"。随后，他们要求李明参加第二轮面试，地点在北京。
李明谎称去同学家过夜，偷偷买了火车票去了北京。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装修豪华的办公室，墙上挂着清华大学的校徽和各种电竞赛事的照片。几位"老师"和"教练"对他进行了更详细的测试，最后告诉他已经基本通过选拔，但需要缴纳两万元的"项目保证金"，证明他的诚意。
李明回到家，偷偷用王芳的银行卡转了钱。之后，"项目负责人"告诉他，为了确保公平，他还需要参加高考，但成绩只是参考，不是录取的主要依据。他们建议李明在高考中"适当放松"，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直到今天收到这份所谓的"录取通知书"，李明才终于相信，自己可能被骗了。
王芳听完儿子的叙述，既心疼又生气。她抱住李明，"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就相信陌生人呢？"
李明哭得像个孩子，"我...我只是太想改变现状了。我知道自己学习不好，考不上好大学。但我真的很喜欢电竞，我以为...以为这是命运给我的机会。"
王芳叹了口气，"明明，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那些所谓的捷径，往往是陷阱。"
李明点点头，"我知道错了。妈，对不起。"
王芳擦干儿子的眼泪，"我们先去报警，看能不能把钱要回来。然后...然后我们再考虑你的未来。"
05
警察听完他们的叙述，记录了相关信息，但并不乐观。
"这种案子很多，"警官说，"骗子都很狡猾，一般用的是公司化运作，表面上看起来合法合规。而且你儿子是自愿转账的，还签了所谓的合同和保密协议，取证难度很大。"
"那就没办法了吗？"王芳不甘心地问。
警官摇摇头，"我们会立案调查，但老实说，追回钱的可能性不大。不过，我们会尽力的。"
走出派出所，王芳和李明都沉默不语。两万块钱对他们家来说不是小数目，是王芳辛辛苦苦攒了很久的钱。
"妈，对不起，"李明低着头，"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王芳看着儿子消沉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钱的事先不急，我们得想想你的未来。高考已经结束了，你这个分数......"
李明垂头丧气，"我知道，连专科都上不了。都怪我太傻了，相信那些骗子，故意没好好考。"
王芳叹了口气，"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我们得想办法。"
回到家，王芳开始上网查询补录和复读的信息。经过一番研究，她发现李明这个分数确实很难被任何正规学校录取，最现实的选择就是复读。
"明明，"她坐到儿子身边，"我看了一下，你可以选择复读一年，明年再考。"
李明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王芳严肃地说，"复读不是儿戏。你得真正静下心来学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三心二意。"
李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心，"妈，我知道错了。这次的事情给了我很大教训。我保证，复读这一年，我会全力以赴。"
王芳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忍不住问道："明明，老实告诉妈妈，你真的喜欢电竞吗？想以此为职业？"
李明思考了一会儿，"嗯，我确实很喜欢。但我现在明白了，即使是做电竞，也需要正规的教育和训练。那些骗子说的'捷径'根本不存在。"
王芳点点头，"如果你真的喜欢，妈妈不反对你以后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但前提是，你得先接受好的教育，打下坚实的基础。"
李明眼睛一亮，"真的？你不反对我学电竞相关的专业？"
"只要是正规大学的正规专业，妈妈都支持。"王芳摸了摸儿子的头，"但前提是，你得考上大学。"
李明激动地抱住母亲，"谢谢妈！我一定会好好复读，明年考个好成绩！"
王芳拍拍儿子的背，"好了，别急。我们先去学校问问复读的事。"
第二天，王芳带着李明去了学校。张老师听说他们的遭遇后，深表同情，并介绍了几所靠谱的复读学校。
"李明这孩子其实挺聪明的，"张老师对王芳说，"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如果他能真正用心，成绩不会差。"
王芳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张老师。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但也是个教训。我相信他会改变的。"
离开学校，王芳和李明去了张老师推荐的复读学校看了看。这是一所口碑不错的学校，环境也还可以，就是学费有点贵。
"妈，学费的事你别担心，"李明说，"我可以利用周末和假期去打工，自己赚学费。"
王芳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丝欣慰。或许，这次的挫折反而是一次成长的机会。
"好，那就这所学校了，"王芳做出决定，"明天我们去办手续。"
当晚，李明主动收拾了房间，把游戏设备都收了起来。
"妈，"他站在王芳房门口，有些局促地说，"我想跟你谈谈。"
王芳放下手中的书，"怎么了？"
李明走进来，坐在床边，"我想向你道歉，不仅仅是为了这次的事，还有这些年来的一切。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但我却总是辜负你的期望。"
王芳的眼眶湿润了，"明明......"
"让我说完，"李明深吸一口气，"我一直以为人生有捷径可走，总想着不劳而获。但这次的事情让我明白，成功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妈，给我一年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是废物，我可以考上好大学，可以有出息。"
王芳紧紧抱住儿子，"傻孩子，妈妈从来没觉得你是废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只要你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妈妈就高兴。"
李明在母亲怀里点点头，"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一所好大学，学一个喜欢的专业。然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不让你再为我操心。"
王芳松开儿子，擦了擦眼泪，"好，妈妈相信你。"
一年后的高考放榜日，王芳和李明又一次坐在电脑前查询成绩。
这一年，李明彻底变了一个人。他每天早起晚睡，刻苦学习，周末还去附近的网吧打工赚钱。他把电脑锁了起来，手机也只在休息时间才用。王芳心疼儿子太辛苦，但李明坚持要这样做，说是对自己的磨练。
屏幕上显示出成绩：593分。
王芳惊喜地看着儿子，"明明，你考得太好了！这个分数，一本没问题！"
李明露出满足的笑容，"嗯，我已经查过了，够上XX大学的电子竞技专业。那是一所正规的211大学，电竞专业也是教育部批准的。"
王芳眼中含泪，"妈妈为你骄傲，真的。"
李明抱住母亲，"谢谢你，妈。谢谢你一直以来的付出和支持。"
王芳摸着儿子的头，感到无比欣慰。一年前那个天真易骗的男孩，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的青年。
或许，那场骗局反而成了他人生中的一次重要转折。
就像每一次挫折都是成长的机会，每一次跌倒都是为了更好地站起来。李明的故事，也许只是千千万万个成长故事中的一个，但对王芳和李明来说，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窗外，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宣告着又一个高考季的结束，也宣告着无数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