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乐至县赶集日总有人围着看热闹。有个中年男人穿着两块大石头当鞋走路，每步都咚咚响。有人摸过石头说真沉，他表演完不喘气，大家叫他铁腿阿杰。没人知道他为了这身功夫，差点把家散了，差点把命搭上。
阿杰以前是修电视的，三十岁干点农活就累得冒汗。有次看电视里杂技演员穿铁鞋表演，他觉得别人行自己也能行。买不起铁鞋就找两块石头，开始每天练。先几十斤，慢慢加到两百斤。修电视铺子前他边表演边拉客，成了镇上名人。有人挑战没人赢过他，都说他天生神力，其实他就是死磕。
他年轻时体质差，医生说营养不良得吃药。他不信，改练舞狮。后来舞狮队散了，他就整天练石鞋。练得饭都不吃，妈劝他别练了，他说不练难受。老婆看他天天练，家也不管，最后走了。爹气得生病去世，妈天天哭。
阿杰还是练得更狠了。有回妈找电视台求助，记者看见他光脚拿器械练，吓得赶紧拦。医生检查说他静脉曲张晚期，再练腿要废。他这才停了石鞋，改练轻点的，还学了手影舞。现在穿新衣服化妆表演，来看的人更多了。妈说他总算活明白了。
修电视铺子前天天有人看，不是来看神功，是来看这个终于对自己好的人。他现在也愿意相亲了，和媒人说说笑笑。妈说他以前像根绷紧的弦，现在总算松了。
医生诊断书出来那天，阿杰在医院坐了整晚。两百斤石头踩出来的名，差点踩碎了命。现在他表演时总笑着和观众聊天，石头鞋收在柜子里落灰。有小孩问这鞋多重，他说别学我，好好过日子就行。
电视台来采访过，说他故事能拍电影。他摆摆手说普通人的日子就够了。修电视铺子生意比以前好，因为来看表演的人总要修这修那。阿杰边修电视边教徒弟玩手影，徒弟说老师你以前是不是傻？他笑着没说话，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工具。
镇上老人说这孩子命硬，熬过来了。年轻人觉得他现在表演比以前好看，因为脸上有笑。阿杰的石头鞋还在，但再没人看见他穿。修电视铺子门口挂着新招牌，写着"阿杰杂技维修铺"。路过的人总说，这名字有意思。
医生说他腿还能恢复，但得慢慢来。阿杰每天早上绕镇子走一圈，不穿石头鞋，就穿双运动鞋。路过早市买菜的妈看见了，朝他挥挥手。菜摊老板喊他等等，塞了把青菜给他。他说不用给钱，他修电视不收你钱。
电视台做的节目放了，阿杰坐在家里看。画面里以前的他走路咚咚响，现在的他教小孩玩手影。结尾字幕写着"热爱与生活"。他关了电视，继续修客人送来的收音机。螺丝刀在台灯下闪了下光，没闪多久。
现在赶集日还是很多人围着他，但没人再问石头多重了。有个小孩指着他的手影问是不是孙悟空，他笑着比划。修电视铺子前的凳子上，总坐着歇脚的老头老太太。他们说阿杰这孩子，修电视的手艺比杂技好。
阿杰的手机相册里存着离婚证和诊断书的照片。有天喝醉了翻到，第二天就删了。他说人往前看，照片留着干啥。修电视铺子后面墙上，以前贴满奖状，现在挂了张全家福。照片里妈笑得最大声。
镇上要办文化节，邀请他表演。他答应了，但说不穿石头鞋。节目单写的是"杂技与维修结合艺术"。文化站的人说这名字土，他说土好，接地气。
现在阿杰走路不再咚咚响，但修电视时敲打零件的声音，和以前练功的声音一样清脆。只是现在敲打的是生活，不是命。
修电视铺子的门铃响了，又有人来修家电。阿杰擦擦手站起来，今天要教徒弟新的手影动作。门口的风铃叮咚响，和石头鞋的声音不一样，但更让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