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3日,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阅兵式在天安门广场隆重举行。阅兵式上中国军人的风采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阅兵式背后还有哪些故事?
战旗方队·杨志民
在分列式环节中,由5面军旗和80面抗战期间的荣誉战旗组成的战旗方队通过天安门接受检阅。
当记者问战旗方队中最有名的是哪一面旗?杨志民给出肯定的回答:"都非常有名。每一面旗帜都是一个感人的故事。"
"势如破竹十九团",在百团大战中连战连捷,先后战斗几十次,连续破获日军数十个据点,把日军据点变为根据地,战后被晋察冀军区授予"势如破竹"战旗一面。
80面荣誉战旗分别来自抗战时期八路军、新四军、东北抗联、华南游击队等授称单位,由所在单位官兵擎旗受阅,寓意着伟大的抗战精神接续传承。
杨志民:我们这个方队命名是战旗方队,它更多的是一种对荣誉的崇尚,对历史的铭记,对先辈们的怀念、缅怀,对未来的憧憬,对潜在敌人的一种威慑,对人民、对百姓的一种感召和激励。但是我们在准备阅兵过程中,是按照打仗的心态、备战的心态去准备的。只要党和国家一声令下,我们随时可以从阅兵场走向战场。不需要转换,因为我们看到历史都知道,很多部队都是从阅兵场走向战场,特别是战争年代。
记者:我们同处在一个时空下,我是老百姓,我认为战争离我们很远。
杨志民:我想咱们老百姓有这样的想法,是对我们的褒奖,是对我们工作的认可。我们保证了和平,让我们的人民有安全感。但是作为军人,绝对不能有侥幸心理,要时刻准备战争。古往今来多少血的教训告诉我们: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万众瞩目之下,鲜红的荣誉战旗迎风招展,呈现出英雄与功勋同在、历史与现实交融的感人场景。
记者:把时间轴拉得长一点看,一支军备力量弱的军队可以打赢一支军备力量强的军队,什么可以导致这样的结果?
杨志民:一定是信仰和信念。回头看历史,在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中,可以讲我们这一面战旗,从1931年到1945年是我们国家最艰难的时刻,是面临亡国灭种的时刻。当时的前辈们挺身而出,投入抗日的滚滚洪流之中,哪怕前面是敌人的刺刀、敌人的炮火,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是面临绝境这样一种挺身而出的心态。
为了彰显抗战精神在人民军队中的传承和发展,战旗方队的出场顺序被特意安排到空中护旗梯队、徒步方队之后,装备方队、空中梯队之前。
杨志民:80面战旗在最前列,迎风招展,通过长安街驶过天安门,身后是滚滚的铁流、钢铁长城,像一条长龙一样在战旗的身后。这样一种恢宏的画面感,呈现在镜头面前的时候,呈现在世人、国人面前的时候,是非常有视觉冲击力的。
杨志民:我想这面旗帜还有另一种解读:它是我们中国人民自古以来、我们中华民族自古以来,热爱和平、守卫和平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代表着我们中国人的和平之旗,也是正义之旗。这面和平和正义之旗,它引领着钢铁洪流,引领着这支强大的力量,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守卫中国和平、守卫世界和平的一支坚定的力量。它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对这一点,我是坚信不疑的。
地面突击方队·丁辉
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阅兵式分列式环节中,紧随战旗方队之后出场的是地面突击方队。
今年的九三阅兵中,地面突击方队再次以"箭型"编队样式亮相,而"箭型"编队最前面的3辆坦克分别由丁辉、郭建川和曹来群驾驶。他们三人都来自陆军第82集团军某合成旅,从2009年开始共同参与了四次阅兵,每次阅兵中,他们所驾驶的坦克的位置分工一直没有变过,被誉为"铁三角"。
记者:你这两位老伙计跟你配合,从2009年就开始?为什么不换人呢?
丁辉:因为我觉得一个是从默契程度上来讲,特别默契。第二个,我们三个之间有的时候不需要语言,可能一个眼神就知道了。
在"铁三角"中,丁辉是师傅,另外两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除了和徒弟一起参与的四次阅兵之外,他还参与了199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阅兵,2017年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阅兵。今年阅兵中,他不仅再次担任"箭型"编队第一车驾驶员,同时还是整个装备方队的总教练。
记者:从1999年开始阅兵的时候,从天安门前走过,你这是第五次?装备上有什么变化?
丁辉:是更新迭代的一个过程,尤其是近几年,装备的变化速度特别快。我们原来操作的装备全是机械化的装备,靠拉杆的力量、靠踏油门、踩制动这种力量型,向现在这种智能型的一个转变。等于把现在的坦克和战车增加了眼睛、耳朵和大脑,所以它也有思想。很多人都在讲,说战车和坦克是个铁疙瘩,丁辉看来不是这样,它也是有生命、有智商的。
记者:这对于单兵的素质提出了什么要求?
丁辉:从我亲身感受上来讲,有的时候我自己都感觉有点跟不上了。很多人都在说丁辉一路走来,对坦克可以说是每一个螺丝、每一个部位、每一个构造熟得不能再熟了。其实每一次装备的更新迭代、换代,我都是在清零,等于把我之前的这些东西格式化,我不能拿上一代的装备操作数据来替代新一代的装备,我要把它清除掉、格式化,重新往里面装程序。这个过程对我还是有一定要求的。
随着装备的快速迭代升级,如何快速掌握新的装备,转化成新质战斗力,成为摆在丁辉和他的战友面前的挑战。
记者:如果用今年2025年和1999年相比,作为一个坦克车的驾驶员,你训练起来难度可能要比当年要小一些?
丁辉:其实开始大家也这么理解,实际上这个难度从某种程度上讲转化了,它把科技生产力转化为我们现在的操作能力,往往在这种情况下它的难度提升了。
丁辉介绍,1999年参加阅兵时驾驶的86式步兵战车,车内的扳扭和按钮开关总数不超过20个。而现在驾驶的99系列阅兵装备,车内的按钮、扳钮和按键加起来将近100个。虽然如今操作时体力消耗降低了,但对操作人员、指战人员的要求却提高了,训练标准也相应提升,想要达到操作零误差非常困难。
记者问曹来群,从操控装甲车的角度来说有什么变化?
曹来群介绍,留出的前后距离误差空间是50厘米,而他如今能将误差控制在1厘米,要追求精益求精,不允许任何失误。他还表示,在战场上,对坦克这类装备而言,1厘米的误差会导致炮弹偏离目标、无法击毁,而将误差控制在1厘米就能精准击中目标、消灭敌方有生力量,因此这1厘米至关重要。
地面突击方队属于装备方队的陆上作战群,按照实战化联合编组,展示了众多先进的地面作战装备,体现了我军地面作战能力的不断提升和现代化水平的不断提高,充分展示了我军制胜现代战争的强大能力。
记者:你这次过天安门参加阅兵是用战斗的心态,还是阅兵的心态过呢?
丁辉:可能我这次的心态跟以往不太一样。前两次可能更多的是激动、兴奋,但是这一次感觉有一种责任。这种责任来源于一种接起革命前辈战斗精神的传承,要真正做好上战场的准备。我们的这些装备不是给阅兵完全准备的,它都是来自演训场,从演训场走向了阅兵场。我们每天默契配合、编组训练、协同训练,目的是要做好准备。准备有一天一声令下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不但从演训场能开上阅兵场,也可以第一时间开向战场。
自1993年入伍,丁辉是一名有着32年军龄的老兵,他精通坦克车长、炮长、驾驶员3个专业,被誉为 "坦克兵王"。
丁辉说,"在未来的战场和作战模式下,一个人强不是真的强,要有一批很多人过硬的群体,每一个专业、每一个岗位的人都要强,在互补、在协同训练,合成作战才能是一个不被攻破的堡垒。所以我想还是在作战连队多带一些能打仗的兵。兵要常备不懈,平时做好充分准备,随时能打仗、能打胜仗,一旦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冲上去。"
装备方队·陈正源
本次阅兵中,装备方队的无人作战群展示了陆上、海上、空中系列无人智能装备,作为我军新域新质战斗力的重要体现,很多装备都是首次亮相,格外引人关注。
陈正源,海军无人机某部无人机操控手,作为一名无人作战群乘载员,他与自己曾经朝夕相伴的无人机装备经过天安门接受检阅。正如他和战友日常的工作状态,在幕后操控无人机装备守卫疆土,驰骋于蓝天之下,而他们自己却鲜为人知。
当记者询问在训练中从专业角度如何参与打仗时,陈正源表示,他们更多是应对不明空情和确定不明海上目标。当被问及操控时是否会有小时候打游戏的感觉,陈正源称前期刚接触时会有,但到后期任务和情况增多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更多时候会有操作有人机的感觉,能通过数据预判飞机动作和即将出现的情况,并明确应对方法。
记者:实际上虽然你没有真的上天,所谓的鹰击长空,但实际上你在指挥室里面同样是一名飞行员。
陈正源:我就是飞机,飞机就是我。
在现代战争体系中,有人机与无人机是体系化作战中的互补力量,无人机在高风险、低烈度、特殊场景中,其"零伤亡、低成本、可消耗" 的优势可弥补有人机的短板,同时通过"有人-无人协同""蜂群作战" 等新模式,拓展作战边界,在现代战争体系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2009年,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阅兵式上,由3型10架无人机组成的作战方队首次公开亮相,标志着中国无人机技术在军队正式步入实战化应用阶段。此后,中国军用无人机的发展进入了快车道。
2014年,陈正源考上军校,学习陆军的导弹工程专业,大学毕业之后,为适应无人机技术快速发展的需求,他被调配到另外一所学校学习无人机指挥与控制专业。通过一年的刻苦学习,陈正源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加入了刚刚成立不久的海军无人机某部。
记者:你能赶上这个机会,当时心里怎么想?
陈正源:挺激动的。因为我当时作为分到单位里的,我当时想的是我可能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或者说第一批的装备能不能轮上我,当时自己心里还是挺忐忑的。但是当第一批装备来了之后,我们就有目标了,大家都想飞,我们之间也是比学赶帮超,争取第一拨能飞上实装。
陈正源成为海军第一批无人机操控员,为了尽快掌握新型无人机的操控技术,他和战友开始向有人机飞行员学习飞行经验。对他们而言,新型无人装备列装即形成战斗力,因此他们经常是一边学习演练,一边投入实战任务之中。
记者:一般战场上能够打起来的,如果双方是势均力敌,彼此之间是可以争夺的,如果实力相差比较悬殊,是不对称的。在你参与的这种相遇里面,你更多的感受到是对称还是不对称?
陈正源:是对称,我们不比他们差,只是说我们还需要积累一些经验,多学习一些情况。从本质上来说,以我这几年的飞行经验来说,我们的应对手段是越来越多样化的,越来越有效的。
空中梯队·田静
在分列式环节中,最后压轴出场的是空中梯队。此次参阅的空中梯队在按照模块化、体系化编组,由先进的预警指挥机、歼击机、轰炸机、运输机等组成,基本涵盖了我军现役主战机型,充分展示我军空中作战力量的跨越式发展。
田静,空军航空兵某旅首批歼-16战斗机女飞行员。此次九三阅兵,她是空中梯队中最为年轻的"90后"女歼击机飞行员,也是第一个驾驶战机飞越天安门的战斗机飞行员。
记者:飞这个飞机飞多久了?前舱和后舱关注的都是不同的东西,需要你具备什么能力?
田静:我从2023年底开始飞这个飞机。前舱可能更多的是一些飞行驾驶、飞行操控上的东西,后舱可能会负责一些领航,包括精确制导武器,我主要承担这样一个责任。所以要对每一型武器本身性能、在不同条件下能达到的攻击效果,要非常熟悉。后舱武器的操控基本上是以我为主。需要我具备决策能力,还有对这些武器的掌控能力,它在什么时机发射能够达到最好的效果,这是一定要知道的。
记者:你按了发射武器的按键之后,武器就意味着爆炸,就意味着击毁。
田静:对,能战方能止战,当我有这个能力的时候,别人可能才不敢来挑衅你,如果有人敢来挑衅,那你就来试试。
田静,1995年出生于四川,高中毕业,成绩优异的她报考了空军飞行员。
记者:你中学毕业的时候,为什么非要当飞行员呢?
田静:因为当时我们学校接到通知,说可以报考空军飞行员。其实我以前对空军飞行员的认知是不太够的,没有特别了解,但当时就幻想了一下,自己以后可能有一天站在飞机上的那个样子,我坐在飞机里驾驶这样的战斗机翱翔天空的感觉,我觉得太帅了,真的太帅了。
记者:当你真正学完什么是军人应当做的事,你还觉得这件事很酷、很帅吗?
田静:真正当我坐在座舱里,我可能考虑更多的就不是这些东西,我可能考虑更多的是,我怎么样好好去完成这个架次,我怎么样把我的每一滴燃油发挥到它最大的效能,怎么样把祖国交给我的任务,甚至是我今天课目的任务完成得最好,更多的想象的是这样的。但当我下来的时候,我有时候会觉得,我今天任务完成挺好的,我觉得我自己很棒,还是会有我好像还挺帅的感觉。
当记者问田静,像她这样年轻漂亮、成绩又好、本有多种选择的小姑娘,为何要选择这份需冒生命风险的职业时,田静表示,很多事或许没有特别固定的原因,以她当年的高考成绩本可以有更多选择,比如从事安定的职业、找份稳定工作、结婚生子,过非常安稳的生活。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挺好,但对自己而言,总觉得这样的人生会缺少些什么,她更喜欢有挑战的事物,希望生命能拥有不一样的色彩。
当被问及选择这份职业的目的时,田静说,因为总有一些人要做这样的事情,把这些责任、重担扛在自己肩上,她觉得自己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田静说自己特别喜欢飞夜航,因为夜航时能看到脚下的万家灯火。这会给她一种特别祥和、宁静的感觉。她说,"我觉得给我一种特别祥和、宁静的感觉,我就感觉因为我在他们的上空,为他们巡逻,所以他们可以有这样万家灯火的景象出现。每一家都有一个温暖的灯点亮着,当然其中可能有一盏也是为了我点亮着,包括我的家人,我就很开心我能在上面守护他们,能让他们拥有这样安静祥和的生活。哪怕我现在牺牲了,没有办法再去看这万家灯火,也会有接下来的飞行员替我去看这些东西。"
记者:这些话你敢跟你妈说吗?敢跟你爱人说吗?
田静:跟我爱人可以,因为我爱人也是一名军人,他应该会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包括我每一次起飞,我每一次执行任务,他肯定都是有他自己的心理准备的,但是跟父母确实不太会说这些东西。
记者:所以为了这一天不来临,你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田静:为了这一天不来临,所以我每天都在很努力提高我自己的本领。地面准备、每一次飞行、每一次训练、每一个架次,我都希望我能做到最好。
记者:飞天安门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了?
田静:我如果直观地来说,我看见天安门了,但是抽象一点来说,我可能在飞过天安门的时候,我看到了革命先辈的努力,我好像听到他们在跟我说,你们现在真好,你们飞机可以不用飞第二遍,你们有这么先进的飞机,那我可能会跟他们说,英雄的前辈们,我们现在替你们飞过天安门,替你们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希望你们能对我们满意,希望你们能对我们现在的传承满意。
记者:最后通过天安门的时候,你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杨志民:我既关注我身后的车队,我车上的旗帜和擎旗手的表现,但是我的精神世界会向远处自然延伸,向历史去延伸,向未来去延伸,我就在想何其有幸,生在今日盛世之中国,何其有幸完成这样光荣的任务。我觉得历史的接力棒到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我们要把这一棒跑好,要交出好的答卷,而且我们要把它传给下一代。
记者:你们看得见战旗方队吗?有感触吗?
陈正源:看得到。虽然我们单位成立的时间很短,相对于战旗方队那些有着那么长的传承的单位来说,我们是很短的。一方面,我们要继承和发扬他们的精神,另一方面,虽然我们是一个刚刚起步的,但是我们在不断地发展过程中,我们有信心,我们也可以获得一面战旗。
记者:它对一个国家的实力来说意味着什么?
陈正源:我们有,而且我们很强,我们不但有这个技术,而且我们勇立潮头。